2025高雄電影節｜導演講堂：山下敦弘

講者｜山下敦弘
主持｜鄭秉泓RYAN
口譯｜張克柔
神秘嘉賓｜變裝藝術家UG
平面攝影｜黃必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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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 月 18 日於高雄市立圖書館總館 7 樓際會廳放映導演山下敦弘2005年的《琳達！琳達！4K 修復》，映後驚喜連連！變裝藝術家UG 與三位工作人員特別變裝登台，重現電影結尾中四位主角在文化祭熱血演出的經典橋段。熟悉的旋律一響起，全場氣氛瞬間沸騰，觀眾熱情拍手、歡呼不斷，彷彿進入《琳達！琳達！》青春現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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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演結束後，UG 更貼心準備了驚喜禮物致贈山下敦弘，特製的衣服與袋子分別印有他親自扮演復刻《琳達！琳達！》與《去唱卡拉OK吧！》主演角色的照片，誠意滿滿。這份獨特的心意不僅感動全場，也為隨後登場的《導演講堂》揭開精彩序幕。

首先雄影節目總監Ryan邀請導演分享，過了二十年再看《琳達！琳達！》，山下敦弘會不會覺得自己變老了？許多導演常說自己再也拍不出當年的感覺，而去年雄影也曾放映導演的《從水深0米開始》，這次回望舊作是否有新的感想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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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下敦弘笑說：「就像Ryan提到的，我真的覺得自己變老了，淚腺變得脆弱、情感也更豐富。過了二十年再看這部作品，竟有種想哭的感覺，也會湧上一種淡淡的哀愁——因為再也回不到二十年前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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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《琳達！琳達！》之前山下敦弘的作品幾乎都以男性為主角，甚至被稱為「魯蛇電影之王」。談到當初為何會想拍《琳達！琳達！》山下敦弘回憶：「最初《琳達！琳達！》透過一個創投大賽拿下大獎，後來製片邀請我拍這部得獎作品。當時的劇情設定是一支女子樂團翻唱 THE BLUE HEARTS 的歌曲，一路從校園往上爬的故事。我一開始並不想接，因為不喜歡那種以音樂分勝負的故事——音樂不是可以被比較的東西。後來我提出能否以『表演音樂的過程』為主題重新改寫，製片也同意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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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問到是否是「反熱血」的導演時，山下敦弘說：「年輕時的我確實比現在更反骨。《琳達！琳達！》本身也是一部反熱血的作品。我刻意不讓它變得典型或煽情。原本的結尾是主角們要在學園祭上演唱〈琳達！琳達！〉，但最終沒有人趕上舞台，只能拿著樂器跑到頂樓，用喇叭向全校演唱。這樣的設計非常反高潮，也更貼近青春裡那種『雖然不完美但真誠』的感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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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及對THE BLUE HEARTS的運用，山下敦弘表示：「THE BLUE HEARTS在 1980 年代風靡一時，他們的歌詞裡有許多社會訊息。但我在電影中只用了三首歌，因為不希望音樂太過象徵或主導劇情。希望歌曲只是角色情感的延伸，而不是一種議題性的展現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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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四位樂團成員的選角，山下敦弘透露：「在寫劇本的階段，我就開始和年輕女演員及音樂人接觸，透過試鏡尋找合適人選。主唱的角色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，直到有人突然提議『要不要找裴斗娜？』我當下覺得這主意太棒了——讓一個不太會說日文的演員唱THE BLUE HEARTS的歌，反而很有趣。其實我早在奉俊昊導演的出道作中看過裴斗娜的表演，那時就對她印象深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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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問到再次與四位主演重逢的心情，以及是否會想拍續集時，山下敦弘回憶道：「再次見到她們，她們就像重逢舊社團成員一樣，感情依然很好。大家也開玩笑說要不要拍續集。不過如果真有續集，內容應該就不會再是玩樂團的故事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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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yan提到，觀看《從水深0米開始》時，感覺與《琳達！琳達！》截然不同，於是好奇地問：「是不是您不想再拍出和當年一樣的作品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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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下敦弘：「拍《從水深0米開始》時，我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去創作。因為我的年齡已經完全脫離年輕世代，要了解年輕人現在在想什麼、在做什麼，我需要親自與演員交流、傾聽他們的生活與想法。這樣的過程與當年拍《琳達！琳達！》時的狀態完全不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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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yan隨後提到《琳達！琳達！》片尾的「空景」是許多觀眾非常深刻的記憶。山下敦弘回應：「過了二十年，其實我已經想不起來當初是誰提議要拍那些空景。不過在她們開始唱〈琳達！琳達！〉的那一刻，樂團的故事就已經完成目標、走到了青春的終點。後面那首歌延續到片尾時，畫面上出現的那些空景，象徵的正是這段青春的結束。現在回頭看，我仍覺得那是一個很好的結尾。」

講堂進入觀眾提問時間，氣氛輕鬆而熱烈。有觀眾表示第一次觀看《琳達！琳達！》時，對片中的夢境印象深刻，也覺得那場夢相當詭異，於是好奇地詢問導演：「那段夢到底代表什麼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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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下敦弘笑著回答：「夢裡那些奇怪的東西，其實只是我自己的玩心。沒有太多深意，就是想在現實之外，放進一些有趣的東西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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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位觀眾提問：「片中只有飾演貝斯手的演員有音樂底子，其他人如吉他手與鼓手，是否也接受過特別訓練？而飾演主唱的裴斗娜，除了要用日文唱歌，當時在片場是否因語言造成什麼趣事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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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演回應：「確實，其他三位都沒有音樂經驗，必須在短時間內學會彈奏。拍攝前後，她們花了很多時間在練團室排練。樂團演出的場景其實被安排在最後拍攝，對演員們來說就像是一起完成了一場演出的旅程。裴斗娜雖然日文不流利，但她的英文很好，而香椎由宇英文也很好，兩人溝通順暢。過一陣子後，四個女生的感情變得非常好。有時遠看也不知道她們在講什麼語言，但能感覺到彼此的親密和默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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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觀眾盛讚電影的鏡頭調度：「這部片的攝影非常精彩，畫面移動與構圖都令人印象深刻，導演當時是如何設計的呢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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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下導演表示：「《琳達！琳達！》是我第一次與專業攝影師合作。雖然我是導演，但在現場也一邊和攝影師學習。那位攝影師非常努力、充滿熱情。經過二十年後的 4K 修復版本，畫面變得更清晰立體，我重新看到許多細節，也再次佩服他當年的攝影構圖與影像能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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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會韓文的觀眾提問：「片中裴斗娜的韓文台詞聽起來非常自然，台詞設計也很有趣，那些對白是導演寫的嗎？還是她即興發揮的呢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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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演笑著說：「大部分的韓文台詞是劇本設計好的，但有一場她在夜裡走過校園、邊走邊自言自語的戲，那段完全讓她自由發揮。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，那份真實感反而成了電影中最打動人的片刻之一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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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觀眾提問：「導演認為這部片的主題是什麼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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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下敦弘笑著說，其實他從未特別思考過《琳達！琳達！》的主題是什麼。《琳達！琳達！》中有段劇情是討論成立COPY團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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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說：「也不是不想，只是感覺沒意義 」
另一個回：『本來就沒什麼意義啊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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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段是山下敦弘最喜歡的。因為青春本來就是用盡全力去做一件事，而不必計較它有沒有意義。

當被問到近期執導的《去唱卡拉OK吧！》相關問題時，導演解釋：「這部作品最初是由綾野剛發起，他找了編劇，最後才邀請我加入。當時方向已經確定，我的任務是如何把編劇想呈現的世界拍出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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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YAN接著問：「那導演自己主導發起的作品有哪些呢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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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下敦弘表示：「二十年來唯一一部是2018年由佐藤健與山田孝之主演的《平成地獄兄弟～驚驚》。我非常喜歡這部作品的原作漫畫，所以主動提出翻拍。不過後來也體會到，當太喜歡原作時，反而會難以下手修改它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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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YAN進一步提到：「導演的許多作品都是改編自漫畫或小說，而台灣導演常希望拍原創故事。日本導演多從既有文本出發，您會想創作屬於自己的原創劇本嗎？」山下敦弘回答：「我也希望能拍原創電影，但至今還沒有實現。其實在日本，許多人都有這樣的夢想，真正能拍出原創作品的人，我們都會覺得非常厲害，因為這真的不容易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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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YAN笑問：「那導演平常喜歡和他人合作，還是比較習慣自己單獨作業？」導演坦言：「我不太會寫劇本，《琳達！琳達！》的編劇向井康介是我大學同學。如果要拍原創作品，我還是會想和他一起合作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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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被觀眾問到是否有喜歡的台灣作品時，山下敦弘說：「我們那個年代受到侯孝賢、楊德昌導演的影響非常深，至今我仍會時常重看楊德昌導演的作品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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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到電影的結尾，山下敦弘回憶：「原本我想拍的是全校師生在體育場中間圍著營火，而屋頂傳來樂團的演奏聲，但大家不知道是誰在唱。這個構想當時被所有製片反對，他們勸我冷靜，說『這部片可能影響你未來的導演生涯，還是讓樂團在舞台上好好唱完吧。』現在回頭看，我也覺得這樣的結尾是最好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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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眾問：「片中描寫女子高中生的煩惱，與《從水深0米開始》相比有什麼不同？」山下敦弘回答：「《琳達！琳達！》的編劇是男性，而《水深從零米開始》是由一位女高中生所寫的舞台劇劇本。這次我的角色比較像是協助呈現她筆下的世界，而不是去詮釋我對女高中生的想法。」山下敦弘補充：「決定要改編成電影時，當時的編劇已經變成女大學生了，我與編劇一起討論，將舞台劇版本的劇本調整成適合電影的版本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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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日文片名《リンダリンダリンダ》山下敦弘分享：「製片最初想取名《Blue Hearts Dinosaur Seventeen》，但我真的很不喜歡這個名字。而《リンダ リンダ》與歌名撞名，最後決定就改成三個「リンダ」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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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觀眾觀察到片尾演出時，一位團員「說不出口的告白」的片段設計十分微妙。導演笑著回應：「這個改動是在現場決定的。原本劇本寫的是『告白失敗』，但副導演覺得那樣太掃興、也不符角色個性。她建議改成『說不出口』，更貼近青春的曖昧與成長，最後我們都覺得這樣更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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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，有觀眾問：「為什麼會選擇用 THE BLUE HEARTS 的音樂？是導演個人喜歡他們，還是覺得龐克精神符合電影的青春氣氛？」 導演回應：「其實是因為製片喜歡 THE BLUE HEARTS，而故事設定裡也剛好四位女孩在 THE BLUE HEARTS成團時出生，並在高中時組成組成COPY團。這樣的設定既自然又象徵性強，這個梗也就成為電影的主軸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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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演山下敦弘以他特有的誠懇與幽默，帶觀眾回望《琳達！琳達！》的青春記憶，也分享了他對創作、對音樂、對電影的深刻思考。二十年過去，那份不完美卻真誠的青春熱度，仍在影像裡閃閃發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