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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24專刊報導】為了藝術、為了愛──克勞德.雷路許


法國導演克勞德.雷路許生於1937年,比法國新浪潮最小的楚浮還小5歲,算是新浪潮一輩的小老弟,卻活得比誰都長,逼近90大關仍拍片不輟。

文:鴻鴻/詩人、劇場及電影編導

克勞德.雷路許在29歲就以《男歡女愛》拿下楚浮、高達、雷奈一輩子擦身而過的坎城金棕櫚,但沒人把他看成新浪潮,反而更像是19世紀浪漫主義的傳人。他有大仲馬的時代豪情(《戰火浮生錄》、《美麗的故事》),也有小仲馬的兒女私情(《男歡女愛》、《莫忘今生》),還拍過楊波.貝蒙版的《悲慘世界》。他出身攝影師,擅長以盪氣迴腸的鏡頭運動,訴說穿越過去未來的傳奇故事,主題卻一以貫之,通常是「問世間情是何物」。

雷路許一直自編自導,電影中滿滿的是他對電影及女人的愛。前者因為他是猶太人,二戰中父母曾把他藏在電影院避禍,讓他愛上了電影;至於女人呢,他一生有4次婚姻,其中3位都是女演員,第4位則是劇作家。愛情不但是他絕大多數電影的主軸,他也像用電影在戀愛。

鰥夫寡婦剪不斷理還亂的《男歡女愛》,《美麗的故事》中有位警察愛上了罪犯而狂追不捨,《偶然與巧合》的劇場演員更是透過一臺贓貨DV愛上了影像中痛失親人的陌生女子。非常狂熱,非常激情,雷路許的愛永遠超乎常理,今日恐怕都有觸犯跟騷法的嫌疑。而他電影中擔綱的多半不是當時的女友就是妻子:

比如《莫忘今生》的艾芙琳.布伊克斯成為難以超越的琵雅芙化身、《美麗的故事》的Marie-Sophie L.、《偶然與巧合》的雅麗珊卓.瑪汀妮茲。就連《男歡女愛》的安諾.艾美和《美麗的故事》中的碧翠絲.黛兒,都在鏡頭中無比迷人。


其實新浪潮的觀念與手法,在他的愛情電影裡屢見不鮮。《男歡女愛》從黑白攝影到男女攻防,都有楚浮《軟玉溫香》的痕跡(然而楚浮在坎城被噓、雷路許卻票房與口碑雙贏)。

《生活萬歲》簡直是高達和布紐爾的合體:一開場就是戲院警報,想把觀眾嚇跑;接下來遊走於科幻、諜報、驚悚不同類型間的敘事,又彷彿《中產階級拘謹的魅力》夢中套夢的結構。橫跨2000年的《美麗的故事》更是夾議夾敘,直接講起課來,有如雷奈《我的美國舅舅》的行為研究。《偶然與巧合》則呼應「謊言」的主題,在畫面上打出內心話的字幕,後設趣味十足。

除了形式上的自由不羈,雷路許電影另一特色就是把電影當成「綜合藝術」,每部電影都兼容並蓄各種藝術媒介。其中最關鍵的是音樂:《戰火浮生錄》用了貝嘉的舞,讓拉威爾〈波麗露〉打進大眾文化,也交融了古典與通俗音樂;《莫忘今生》根本就是香頌經典集;《生活萬歲》貫穿全片的母音之歌,由Didier BARBELIVIEN作曲(八卦一下,他後來還迎娶了雷路許的第一任妻子Christine COCHET),恐怕會讓觀眾魔音穿腦好幾週。

《美麗的故事》用Jacques BREL的〈千遍華爾滋〉搭配巴黎協和廣場縮時攝影開場,全片吉普賽音樂也無所不在;《偶然與巧合》則是通篇爵士魂。除此之外,各種類型的戲劇、偶戲、舞蹈、鬥牛、廣播、錄影,也在他的電影裡遍地開花,構成雷路許別無分號的華麗雄辯風格。


雷路許在《生活萬歲》當中,藉著尚–路易.特罕狄醸飾演的劇場演員之口,道出:「導演有3種:說故事的導演,拒絕說故事的導演,還有跟你解釋如何說故事的導演。史匹柏是第一種,費里尼是第二種,高達是第三種。」很顯然,雷路許期許自己是集大成者。他喜歡小題大作,卻作得氣勢恢宏,善用倒敘與插敘,多線交錯,乃致好些作品擁有史詩篇幅(如《戰火浮生錄》和《美麗的故事》)。不過他巧妙拿捏知性與感性、音樂與戲劇,所以從不沉悶。

每一代臺灣觀眾都被雷路許擄獲過。1960年代的《男歡女愛》、1980年代的《戰火浮生錄》、1990年代的《偶然與巧合》。高雄電影節這次「大師致敬」專多半都挑到了。我特別開心讓我在20出頭就愛上法國香頌的《莫忘今生》,可以重溫。不過最難得的兩個驚喜,一部是《生活萬歲》,反映了冷戰時期的核災恐慌,卻在新冷戰以及核武膨脹的今日,重新產生意義。而全片的跨類型敘事也真的從頭翻轉到尾,讓人完全無法預期,難怪雷路許還在片中現身說法,拜託大家不要洩漏結局。

另一部《美麗的故事》應該是雷路許版的《偏見的故事》,超級野心之作,主角就叫「耶穌」,對信仰與愛情有多層次的辯證。片中引用法國詩人夏爾的句子:「永恆不如生命來得長」,應該可以說明這位擅長切割、重組生命經驗的導演的信念:無論過去或未來、夢境或現實,在藝術當中,都可以成為永恆的「現在」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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